疫中纪事

钟秀华

1.致伸手要抱抱的娃娃

一个被病毒欺负的娃娃

你如何能理解这患疾的世界

看不见的凶险、忽然被隔离的孤单

面对透明的玻璃，玻璃外站着的医生

你伸出双手，只想要一个抱抱

你怎么会懂得那一个无力的转身

和转身之后的掩面而泣

皆因茫茫大海，一盏摇晃的孤灯

抵挡不了来势凶猛的风

这小小的落空的怀抱，说爱仍是浅薄

如果你从玻璃的那一面出来，长大

一定要学会自己抱住自己

还要学会从旧年的日历里，翻开记忆

这一天，人间跌跌撞撞

武汉正值立春

2.我宁愿从未如此爱过

我好像，从未如此爱过远方的人

爱他的苦难，爱她的承受

爱他们反复洗净的双手

爱昏黄的路灯下

寒风扫过的空空荡荡

我还应该爱些什么

爱层层包裹中的汗液与泪珠

还是金属、塑料和绳结的压迫下

一副变形的眼眶和面容

或者，爱英雄倒下刹那的悲壮

爱痛哭之后的宁静

不，我宁愿从未如此爱过

3.疫情时期的基层干部

穿着红马甲，去敲门

去敲开一所房子收纳的来历和路途

去和每一对理解的猜测的狐疑的眼睛对视

去记下人们的姓氏、电话，乃至体温

去将阳光下打牌的人群劝回屋子

我们需要，赶在流水冲过堤坝之前

筑一道屏障，为昨日统计的零

压一块砖，再压一块砖

还要安抚纷沓的脚步，惊惶不安的心

大意和慌乱，都不是平安的筹码

我们隔着以米为单位的距离

深怀戒备，又不乏慈悲

所谓人世的希望，不过是

远来的风一次次吹过

而我们闭紧一扇门

还能从门缝中窥见，院子里的玉兰

已经站上枝头，吐出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