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西西斯同在

陈嘉

读《西西弗斯的神话》,不仅对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荒谬感到无所适从,更为加笔下的西西斯深深地震撼。

当我们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密闭无隙性时,我们会突然丧失了“我们梦寐以求的幻想的意义”。我们也许会觉得这个世界冰冷而残酷,世界与我们的对立愈加强烈,这种世界的密闭无隙与陌生,便是荒谬。拿西西斯的神话来说,当退至山顶的巨石滚落的那一瞬间,推石头的西西斯便是荒谬的。

这种荒谬,归根到底,是对人存在意义的一种质疑。面对人终将走向永恒死亡的这一事实,人难免会开始对自己的存在产生质疑。这一质疑产生的来源是对自己生活的不诚,以及人对自己身份和意义的追求。而感受到荒谬的人,基本上是对生活没有做出有诚意的选择而又拥有着“自我意识”的人。(这里的不诚是指有意地去否认世界的真实性和人的超越性中的一极,从而去逃避两极之间的张力。)史铁生曾在《病隙碎笔》一书中发出追问:“既然人不可能永生,那么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正是因为潜藏于灵魂深处的“自我”遭遇到了世界的顽其而又没有做出有对生活诚意的选择,从而对自我的存在产生质疑,荒谬才会悄然来袭。人对于存在意义的每一次追问,就好像西西斯对他悲剧命运的追问。这样一种完全“荒谬的状态”,不能不让人突然感到无所适从。

但是,也正因如此,西西斯下山推石头的选择才显得伟大而意义深刻,西西弗斯推动石头的每一个瞬间都是一场悄无声息的反抗。可能这个世界真的荒诞不经,人的存在毫无道理,甚至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是绝望的。但人这种不合理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荒谬的反抗。这种反抗带来的超脱对于人自身,就是让自己免于这个荒谬的世界的束缚,从而让人能够抱有希望,使人能固执地迎向幸福。西西斯在不可阻挡的命运前仍旧不停得挣扎与思考,他下山的每一个脚步都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这种选择让他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掌握了命运,把巨石推向山顶这一行为本身也让他实现了对荒谬的超越。他不再抱有对“过去”和“未来”的幻想,而是专注于推动巨石的每一个当下。

是的,当我们知道了这荒谬世界的真相后,固执地凭一己之力迎向生活时,拥有的不仅是罗曼·罗兰的英雄主义,更多的是一种存在的真实感。正如加缪所说——“我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超脱于自身,却又如此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

我愿与西西斯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