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迪奥·波扎尼

原文刊于《上海文学》第十届上海国际诗歌节特刊

克劳迪奥·波扎尼（Claudio Pozzani）

克劳迪奥·波扎尼，1961年生于意大利热那亚，诗人、小说家兼音乐家，其诗作已被翻译成十余种语言出版，并受邀参与众多国际顶尖文学与诗歌节的演出。1995年，波扎尼创立了意大利规模最大、历史最悠久的诗歌盛会——热那亚国际“大开诗歌节”（Parole spalancate），至今仍担任该诗歌节艺术总监。他还与欧洲三十个诗歌节共同联合创立了“诗城”（Versopolis）国际诗歌平台。

我舞

克劳迪奥·波扎尼（意大利）

小寅 译

我舞动绝妙灵感之舞

期待你告诉我新鲜的想法

我舞动失败者之舞

明白自己的舞步终将化作徒劳

我舞动快乐天真之舞

相信我的汗水并非毫无价值

我舞动投机者之舞

我会一直跳舞只要有利可图

我舞，舞，舞

为了克服傲慢

我舞，舞，舞

为了什么并不重要

我舞动诅咒之舞

因为怒火已蹿至我的胸口

我舞动自负之舞

因为你也是自负的

如果你认为你和我旗鼓相当

我舞动无用之舞

我已在紧闭的门外徘徊许久

我舞动不包容之舞

你让开一点，好吗？

我舞，舞，舞

只要我还站着

我舞，舞，舞

因为这是你的请求。

我是

我是最后的晚餐缺席的使徒

我是加里波第的志愿军，驰赴

夸尔托岩，却终究迟了一步

我是无人信仰的宗教里自封的救世主

我是弃子，是局外人，是誓不低头的

受难者

我是在开篇第一章就殒命的主角

我是独眼的流浪猫，没有哪位老太太

愿意收留

我是发疯的野兽，竟会噬咬那双

出于怜悯而伸向我的手

我是弃子，是局外人，是

永受天谴的受难者

我是捣蛋的海浪，喜欢顺手牵羊，

卷走岸上的毛巾和手机

我是让伴侣们争吵不休的误解

我是魔鬼，躲开了马丁·路德砸来的

墨水瓶

我是电影，戛然而止于最后一幕前

我是弃子，是局外人，是钉入

脑髓的一枚钉子

我是那枚弹珠，仅差一分破纪录

我是临了最后一秒的那颗乌龙球

我是母亲巴掌抡起，却扮鬼脸对抗的

小孩

我是即将被割的青草，心中萦绕的恐惧

我是弃子，是局外人，是被撕下的

这一页。

暗影行军

绳索自苍穹垂落

冰冷锁链环你起舞

这世界心结遍布

待解于磷光哭声交替的瞬息黑暗之中

这是一团抗斥剪刀的乱绳

一把梳子，卡滞于无思的鬃毛

暗影……暗影

在弹指一瞬间

我环顾四周唯见高墙

连我的镜子，竟也成了阻隔的墙壁

一层坚硬墙皮覆生于你的胸乳之上

我的心脏，我的感官，皆困囿墙内

祈祷与诅咒如雨点般洒落不休

一触及沙地，便瞬间蒸发

副词，形容词，无声之言

蜿蜒滑入一片毒噬般的寂静

暗影……暗影

在弹指一瞬间

煌煌烈日，我所能见，

唯余它映入雨后斑斓水洼中的碎影

皎皎明月，我于黑暗之中，

只能凭远方阵阵犬吠感知它的存在。

我的和平，是战争之念彻底消弭。

暗影……暗影

在弹指一瞬间

向心深处，觅无声之声

（唤启声音、胸廓与孤独）

向心深处，觅无声之声

若无法理解宇宙，便将它囫囵吞食

低矮的斜顶小屋

雨水自朽烂的檐槽垂泪而下

泥土，树叶，池塘的气息

纯白大理石的不祥之景

向心深处，觅无声之声

若无法理解宇宙，便将它囫囵吞食

蠕虫在泥泞的河床下潜伏

鼠群于钢铁的洪流中泅泳

烟雾弥漫，车辆疾驰

轻快掠过黑绸般的柏油路

向心深处，觅无声之声

若无法理解宇宙，便将它囫囵吞食

泥俑的影子，拖着倦步

圆锥形的头低垂，缓缓摇动

墙上印刻的歪斜鬼影

令人忆起逃亡的场景和铁蒺藜

向心深处，觅无声之声

若无法理解宇宙，便将它囫囵吞食

致我的母亲

我在那房间里看见你的脸

我，浑身血污和黏液

你，疲惫又满是好奇。

我想告诉你，我并不确定

是否愿意留在你身体之外

但脑海中的话语

到了口中却含混不清。

我刚得知这整个人生

将充满虚伪与矛盾：

我方才让你受苦

让你流血

但这会儿却是我在哭，你在笑

我在那房间里看见你的脸

当他们将我抱离

一片忙乱中

来不及告诉你我多么欣喜

终于能为孕育我的宫腹

赋予面容

后来我与同伴们

讨论转世，

永恒轮回，维科循环

但我迫不及待要再见你

和你的男人与儿子

我已听见远处他们沉闷的嗓音。

我在那房间里看见你的脸

我愿付出所有，只为将它铭记。

信息来源：上海国际诗歌节SIP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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