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英格里什

原文刊于《上海文学》第十届上海国际诗歌节特刊

露西·英格里什（Lucy English）

露西·英格里什现任巴斯斯巴大学创意企业教授，是英国口语诗歌领域的顶尖学者，同时也是诗歌电影领域的实践型研究者。她在全球范围内开展艺术实践，曾与柏林斑马诗歌电影节、奥地利欧洲阿尔巴赫论坛等机构建立合作伙伴关系并开拓新机遇。

其诗歌电影项目《时光之书》（2018年）中的短片已在三十余个国际短片节展映，其中两部作品于2018年荣获Atticus Review视频诗歌竞赛冠亚军。精选影片曾参展2018及2019年柏林斑马诗歌电影节、2019年雅典视频诗歌节、2020年休斯顿REEL诗歌电影节。2018年至2020年间，该项目中的两部作品入选国际诗歌电影巡展，先后在澳大利亚、美国、尼泊尔展出，并参展“错误数字双年展”。该项目于2019年入围新媒体写作奖，现存于大英图书馆数字作品数据库。

其最新项目《癌症走廊》（2024年）是由英国艺术与人文研究理事会Impact基金资助的全息诗歌影像装置，于2024年布里斯托尔莱拉诗歌节期间在Watershed艺术中心展映四天。该项目的原创诗歌电影已入选斑马电影节、Fotogenia电影节、Jafest电影节、Archfilm电影节等二十余个短片节展映。

露西·英格里什出版有三部由Fourth Estate出版社发行的小说，以及两部由Burning Eye Books出版的诗歌集。其第三部诗集预计将于2026年秋季问世。现任布里斯托尔莱拉诗歌节联合总监。

我渴望呼吸清甜空气

 露西·英格里什（英国）

小寅  译

幸存者。

请带我去往远方

去往盆地的青草地。

核电站旁缓冲区内

绽放着与我曾祖母的农场

同样的鲜花。

天人菊与山桃草。

同样的鸟儿在德州橡树间歌唱

云雀，林莺，雪鹀。

我渴望呼吸纯净清甜的空气

自绵延不绝的群山间袭来

欣赏金色云缕舒卷于天际

倒映在芦苇丛生的湖面上。

沿高速公路。

我渴望逃离这水泥之地。

奥斯汀城外的高速公路上

我曾看见通风管

从一座山丘伸出，那里是垃圾填埋场。

四周环绕着简易房。

我沿溪流搜寻垃圾。

但微塑料在洗衣时

无法滤净。深井开采惊扰了安静的土地。

机器剥开三十英尺深的土壤

可还有人类未曾触及之地？

我们曾以为地壳深处没有生命。

三叠纪盆地蕴藏全球最丰富的石油。

河畔。

我们知晓这一切已七十年。

在奥斯汀市的塔可餐厅后边

柏德女士湖畔流浪者正安顿下来。

浅水区泛起泡沫。塑料瓶、

啤酒罐、脏毛巾和鞋子四处散落

我闯进了一片临时的家园。

请带我远离此地。

我渴望呼吸冷冽清甜的空气

聆听黑喉蓝林莺的歌声

嗅闻山间吹来的干爽的风，

穿越草原上的花海走向湖泊

将手指插入泥土

用泥土涂抹脸庞。

我梦见了银色

因为云朵是银色的。

在我醒来时，太阳尚未升起前的银色。

我梦见孩童。旧时代的孩童。

一群来自乡间的孩子正唱着歌，

“再见。我们要走了。”

穿法兰绒短裤与黑色靴子的男孩。

罩围裙的女孩。

晨光灰蒙蒙的。

“再见。我们要走了。”

银色是我头发的颜色。终有一天，

我将满头银丝。

再见。我们要走了。

亲爱的孩子，我不愿你们离开。

愿你们留下并微笑。

银色是钱币的颜色。

银色是海豚的颜色。

银色是我手上戒指的颜色。

那只我十八岁在印度买下的戒指。

那只我早已不再佩戴的婚戒。

再见。我们要走了。

月色如银。

霜亦然。

再见。我们要走了。

糖面包山上一弯银月高悬。

我梦里的孩童仍在歌唱。

再见。我们要走了。

癌症巷

一九四二年初到此地

我走下火车看见种植园的玉米

在田野里弯腰如同在通往天堂的路上。

铁皮屋顶虽生锈但我们每日可享受

丰盛美食。

夜晚空气弥漫着干草和甘蔗的清香。

满天繁星在门廊上空旋转。

我怀念砾石路与那些静谧的夜晚。

如今我已不在户外闲坐。化学物质

从天而降

如黄色的雨滴。机器轰鸣

我再也听不见蝉声。

水的味道像石油。空气灼烧着喉咙。

清晨草坪上躺着三只死鸟。

圣加布里埃尔城外有三十座石油化工厂。

巴吞鲁日与新奥尔良之间有

一百五十座。

留下会患病，搬走即死亡。

我的母亲、姐姐、哥哥皆死于癌症。

氯丁二烯制成昂贵的潜水服。

难熬时我把头埋进冰箱呼吸。

大河路在奴隶的尸骨上筑成。

化学走廊已成新的枷锁。

他们许诺给我们工作却从未兑现。

污染刺痛双眼空气弥漫塑料味。

我们有权享用清洁水源，拥有生存

尊严。

我的桃树夭亡了，叶片变得枯黑。

万物生灵皆有其法则。

活的森林是梦的世界。

自然仅是其中一半。

我们通过鲜活的梦境理解世界。

我们需要梦想不一样的未来。

我们需要为更公平的生活抗争。

科技告诉我们，我们活着。

既已知晓，为何无动于衷？

过去，现在，未来。

我们必须与所有一切保持一致。

我们是森林。我们是未来。

活的森林是梦的世界。

永远的化学物质

妈妈，我好累，睡不着。

请打开窗透透气。

我想听画眉鸟

在我们的樱桃树上歌唱。

宝贝，我不能开窗。

工厂的烟雾会让你咳嗽。

那棵树死了，你不记得了吗？他们

将它砍倒

剁成了木块。

妈妈，我看腻了白墙。

请从田间给我采些野花

插在我床头的玻璃瓶里

那些漂亮的粉色、蓝色和绿色。

宝贝，我们的田野已变成水泥地

他们在隔壁建了仓库

还有二百八十个崭新的停车位

因为我们都需要开车。

妈妈，我好热好渴。

请给我一杯凉水喝。

我喝完肯定会感觉好一点

然后就能睡着了。

宝贝，他们说水里有太多化学物质

所以我们应该去商店买瓶装水喝。

要不喝点汽水吧？

用你最喜爱的粉色塑料杯。

妈妈，我什么时候能好呀？

我感觉到脖子里的肿块了。

每次呼吸胸口都很痛。

我这么瘦看起来像根木棍。

宝贝，医生说快了。

你马上就不会再痛苦了。

宝贝，别哭。抓紧我的手。

宝贝，请抓紧我的手。

信息来源：上海国际诗歌节SIP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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